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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戴眼镜的眯眯眼都不是坏家伙

第七章 戴眼镜的眯眯眼都不是坏家伙

我比约好的汇合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我觉得不是我的错,毕竟我在离开侦探社之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和那个戴眼镜眯眯眼的小伙子去了趟医院也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但是计程车非要绕路拉顺风客,司机还热情得不行,我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人。

等我来到这家连锁餐厅的时候,被唐慕楹一行人的装扮吓住了。

包括她在内一共八个人,全员都穿着中学生的制服。

而摘掉了尖角帽的唐慕楹,留着可爱的波波头,并且她还戴着一副和我类似的薄边眼镜,画了唇彩描了眉,看起来十分文静。

感觉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看到我后,她先是眉头一皱(应该是没认出来我),然后放下手中的橙汁,挥手叫我坐过去。

“你们这装束什么回事?”

“嘘!嘘!”唐慕楹压低声音紧张地示意我注意言行,“学生制服是很好的伪装不是吗?”

“那么大个儿的中学生可是我没见过。”我指了指她旁边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炮手,他无辜地摊开手,然后继续吃着手边的甜点。

“切,我也没见过这么滑稽的商人啊。”

近距离观察到唐慕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刷新了对她的认识,本来皮肤就很白,一点不像在空盗船上经历过风吹日晒,现在穿上中学生的衣服,还化了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再中性,而是有些俏皮,再加上短裙和长筒袜间露出的半截光滑的大腿,让我有些一时间难以转移视线。

“喂,别老盯着我看啊你这色大叔。”

换做之前的形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在呵斥我,但是得益于当下的服装和环境,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是听到了一丝嫌弃,不过仍然不是什么好态度就是了,我也得摆正我的姿态,好好和他们谈一谈了。

“对不起……你们八人今天做了什么?”

“哼,”唐慕楹斜着眼瞟了一下我,又喝了一口手中的橙汁,沾着橙汁的嘴唇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非常迷人,差点又要让我浮想联翩,“你没到的这二十分钟我们已经交流完了,反正也不是大叔你愿意听的内容,你为人师表的应该很不齿我们的肮脏行为吧?还有就是这哪里是八个人了?几个人和你一起下的船你都不记得了吗?”

“那其余在哪的人?”

“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没和我们在一起,而且,我们也搞不到更多的中学生制服了。”

“什么?……难道你们的衣服是……”

“啊?你在想什么?我们虽然是强盗但我们不会害小孩子的!”

“呃……”

“大叔你呢?有什么进展?”

“我委托了侦探一个帮我找人出来。”

“哦豁,胆子倒是不小,侦探办事后面不都得条子来扫尾吗?你不是要搞条子吗?”

“圣殿职员不是警察!”

“啊是嘛?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啦。”

“到底你们干了什么?为什么中学生打扮一起?”

“啧,你管那么多干嘛?”

“万一动静儿闹得大,我该走时候怎么找你们?”

“好吧好吧……你放心,只要计划顺利,不会变的麻烦的。”她放下手中空了的杯子,伸手撕了一块桌子中间的馅饼,动作很轻很小,一点看不出船上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们调查到了这片儿有个贩毒团伙,后天呢,他们要运一大批货出城,他们运货的话——哎我干嘛要给你细讲,总之跟你没关系就是了,你只要后天之前把你的事搞定就没问题了,我们计划还是很严谨的。”

“怎么有信息的?”

“啊?我们当然有线人咯。”

“黑吃黑?”

“不然呢?我还真的挨家挨户去抢铜陵都?硬核强盗?”

“我以为你们是。”

“哼,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叫为民除害啊,虽然说根本还是为了钱,跟毒品搅和上关系只是顺路,但是提升了我们的人品不是吗?”

“强盗是,人品还说什么?”

“啊——听你说话真的是太累了。总之吧,今天说要汇合是怕你搞出什么麻烦,具体我们的抢劫计划呢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大叔你就找地方歇着去吧,我们还是兵分两路,祝你能早点搞定吧。”

“慢着!后天?太快了!”

“怎么?没信心?那没办法,我们不会在这个城市待太久,你要是没法早点搞定你的问题,我们也无能为力。”

“约定呢?不一样是说好的!”

“我没答应过你帮你解决问题的吧?我能带你回铜陵都已经很看得起你了!还有,今晚不能和我们住同一家旅店,你这个形象和我们差距太大了,容易出事儿。”

“那我要去哪里?”

“自己想办法!”

于是我就这样一个人又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铜陵都开启了闲逛。

我对于铜陵都还不算特别熟,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会时不时来到这座城市,但是去的地方也总是就那么几处,说对这里的印象也不过就是几处老地方,真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还是和外地人没什么两样,所以,尤其在这个时候,被抛弃的感觉非常强烈。

可是我什么反抗也做不了,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只有任人摆布的命——

“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有些耳熟的声音把我自怨自艾的思绪打断了。我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下午才遇见的动画小子。

“从铜陵都的西四环来到南二环,您的脚程还蛮快的啊!”

“你不也是嘛。”

“哈哈哈!老先生,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您来这里做什么啊?哎哟,您这身衣服还穿在身上,真是抱歉……”

“不事的,洗洗就好,你莅临所为何事?”

“听您说话还真是考验理解能力啊哈哈哈,我啊,我住在这附近。”

“家住南二环,每日探病西四环,辛苦非常啊。”

“也还好……虽然医院在西四环,但是其实是铜陵都最好的医院了。她家里人为了给她治病,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岂是我每天跑来跑去能比的……”

“你不差的,会为有你此等人物开心喜欢的。”

“哈哈……多谢了您这蹩脚的褒奖了。对了,那您这是要去哪?”

“一言难尽,实不相瞒,当下住宿地方的我没有。”

“啊,那不如来我这里吧,我因为工作在这附近,所以在南二环一个人租了房子,工作薪水不错,所以地方也算蛮宽敞,您来住一晚问题不大的,我也帮您洗洗这身脏衣服。”

虽然觉得麻烦才认识的年轻人很不好意思,但是想了想,住店一方面要花钱另一方面要登记信息,现在这个时候不去住店确实会更安全,我就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租住的地方位于一车饭合附近,从外面看上去很像高档的住宅区,是一大片以新兴的现代方形高层建筑为主要样式的居民楼的集合地,铜陵都过往主要的建筑风格偏重尖顶和非对称的石质结构,在一些特别的部位会使用金属的材料,城市主要的光源网络也是以油灯为主,即便是巨龙战争为这个世界带来了魔法,铜陵都的基础风格也是直到魔动机的发展和兴盛后才慢慢发生变化。更快的交通和通讯速度为铜陵都带去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客流量和移民数,而这一切也被高速发展的城市经济带来的生活压力安稳地限制着,但是大幅增长的人口带来的居住问题仍叩待解决,所以这种方形结构的高层现代建筑也被铜陵都所采纳。

这也是目前地产公司炙手可热的竞标项目,不过暂时都和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

而这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就很典型,虽然外面看上去整齐划一的建筑集合显得高档大气,实际进入楼内便会发现,大量原本是用于出售给个人用户的大面积的房间,被改造成几个分割开来的小房间用于出租,可能同时有三到四个租客会共用一间房,但对于这种单身年轻打工一族来说,这种不足五米见方的小房间也绰绰有余了。

他的房间收拾得还算井井有条,至少相比我在咏冬诗时的个人办公室,一些书籍和文件的摆放要规矩得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微清理了一下堆放在门口附近的纸张,示意我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

“这里是我平时看书坐的位置,因为屋子很小的缘故,所以挨着窗户也算是有效利用了自然界的灯光了哈哈。”

他向我解释道,他的工作周一至周五是白天当班,晚上休班,而周六周日则是白天休班,晚上当班,周末的当班时间比较少,但是不能不去,因此实际的休息时间就是周末的白天,那个时候才会在家里看书,考虑到自己工作的安排,他认为拉魔动供能灯线的实际意义不大,所以晚上的时候就基本借着月光了,反正工作很累,晚上回来也不会想要看书,实在想看,那就用月光。

我反而觉得他这样还蛮有趣的。

“你工作是什么的?”

“嗨,就是公务员啦。”他一边倒着刚烧好的热水一边讲着,声音有些无力,“上学的时候,想过做很多事……想过去做画家,但是,出身比较卑微吧,现在的画展也不太愿意用些没有名气的新人,后来我就想去做小说家,但是投了几个短篇的稿子都石沉大海……那会儿魔动机刚刚起步,不知道为什么文学氛围竟然也会发生变化,那会儿批判文学和纪实文学天天吵得不可开交,通俗文学的占比大幅缩减,也就还能看见些已经颇有建树的老作家还能奋战在第一线了,所以,我吧,还是想写一些浪漫派幻想一点的东西,但是已经不是巨龙战争刚结束那会儿的感觉了,魔动机一问世,大家的生活节奏变化得比以前还要大,为什么明明魔法刚诞生的时候,也是和现有的生活经验脱节明显,大家就愿意看些轻松的文学作品去感受幻想,现在反而变得好像什么素未谋面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一样呢?”

我想起老K好像也和我探讨过这类的问题,虽然他一直是文学评论家,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整个圈内风气骤变的时机,他说,他觉得现在的人们比以前更关心怎么活下去了,不过这句话听得我实在是云里雾里,人不活,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是要死?他就讥讽我说正因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注意不到文学界的变化。

“再曲高和寡的东西,一但形成文字和语言,都无法和现实脱离干系。”老K那个时候这样说。屁话,我不懂是因为我根本不看通俗文学。

年轻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讲着自己的经历。

“毕业后,我也出去四处闯荡。但是我这个性格还是……怎么说呢,可能是不够主动,或者是不够强硬的吗……我和她离得越来越远,我没有放弃努力也是因为想到自己想要娶她的那份心情。她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就算是说不在乎门当户对,没能让她好好地生活我自己也感觉窝囊啊……可是就在我打拼的时候,她住进了医院。”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那个时候,我认识到了,喜好和梦想与真正的生活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我还是回来了,从千风谷回到铜陵都,这一屋子的书都是我那个时候的收藏……然后我就去考了公务员,进了铜陵都的神殿工作,虽然比较忙,但是很有节奏感,待遇也还不错。”

“她的医疗费有参与的你?”

“……她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要接受,于是我就求婚了,说好了,病好了出院我们就结婚,可是……我们都知道没有希望的。”

我想起今天下午我和他去病房看望那个女孩子的情景,她是个很努力、很阳光的女孩子,病痛夺去了她的秀发,和她脸上那份本该充满活力的血色,但是她还是软绵绵地笑着,看着他为她制作的动画而开心,尽管连微笑和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可能没有了——我看得出来。

“……她,她家里人决定,要给她安乐死了……”

“什么?”

“一方面,她家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就算有我的经济帮忙,也很难再坚持下去了,这是个无底洞,俩老人家也觉得对不起我,另一方面,让她这么坚持下去,也确实太折磨了……”

“等久一下再不能吗?新技术发生可能性……”

“我、我也说了再坚持下吧……我有、不是、我只是在拖延吧,我害怕面对这样的事,就算说了要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

他已经哭出来了,抓在手边的杯子里的开水随着颤抖不住地洒出。

“对唔起……”

“没事的,老先生,我也……很久没和别人讲过这些了。虽然,讲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吧,但是,还是多谢了,我可能,感觉好一点……”

我想起艾茵离我而去的那个时候,悲痛万分的我身旁站着老管家莫弗雷德,他只是站着,安静地站着,不管我多么崩溃多么失态,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陪着我。

——可能是怕我跳河吧。

但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帮助,那种需要有人依靠但是又不需要人打扰的时候,就需要他这样的态度,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下比较好。

“我去被垃圾扔一下。”我指了指门口堆放的废纸,他听了苦笑了两声,说了句谢谢。

我抓起垃圾袋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走着。夜晚的小区十分安静,能看到各家各户窗户发出的灯光,但是小区里竟然还没有成型的魔动路灯线路,因此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垃圾箱。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勾起了我太过的回忆。

我想到自己过往懦弱的人生,又想到自己当下在做的事。雨城的熟人找到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追踪血族是件异常危险的事,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真遇到关乎生命安危的事情我肯定没办法解决,但我那个时候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吧,证明自己除了窝囊地躲在书山后还有别的用处。

而如今,我又脑子一热答应下帮助那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学生,他为什么……会弑神?

嗯?等下?我要来这里找神殿视讯系统的监管人员,那个年轻人说他在神殿工作的啊!

我一个激灵,意识到我也许可以通过他找到那个人,但是又有在担心万一我要找的人就是他,我该怎么办?话说回来,不管是谁也好,我找到的时候,我要怎么做?难道像在学校和同行或者上级沟通一样,去和他交涉保守秘密吗?不不不,这太蠢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是无法和平解决,那就是要……杀掉那个人吗?

我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愣在原地。和我一起过来的,是一群四处打劫(那个时候因为没有深入了解他们,对于打劫的事还停留在刻板印象上)无恶不作的空盗,虽然他们在双松镇没有杀害任何一个警部人员,但是那个出口成脏的姑娘可是真的要把我从船上扔下去过,她做决策都不动脑子的,追求效率和干净利落的她,真的就会做出动手杀人的行为也说不定——

“喂,老头儿——”

我危险的思考被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吼打断。

“把货交出来。”

我僵硬地转过身,发现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那里。

该死,这垃圾桶为什么会在巷子深处的。

“命,和钱,你总得选一样。”

“什……什么?!”不知道被卷进了什么事情里的我,在那个瞬间感觉心脏一股纠痛,剧烈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买来的厚厚的大衣,把我身体和四肢还有大脑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想说的话,我来帮你思考。”

我甚至没能想出下一句话要怎么应付,左边的一个男人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冲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一拳。

“呜哦!”

我一口吐出来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是我吃的田鸡烧还是血。腹部传来的疼痛不如说更像饥饿到极致的空痛,把刚才全身袭上的寒意全部集中了过去。我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周边的情况,结果眼前又是一黑,坚硬的鞋底狠狠踢上了我的脸。

“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刚才站在中间的男人走了上来,弯下腰,用他低沉得可怕的声音对我继续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走钢丝,你真的以为自己的贱命值那么多钱吗?”

“对不起……找错不是人……的可能……”

“外地人?”他警觉起来,“你从哪来的?”

“双松镇……还是雨城、还是夫索迪米尔……”

“看来刚才你那一拳头给这老头儿打糊涂了。”他直起身,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如果有外地的流向,事情就复杂了。”刚才打我的那个人说。

“也不能在这里就做掉他,毕竟丢了的货分量还不少。后天就交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因为说——你们错了人找的——”

“闭嘴!”我又挨了一脚。

“把他当人质带走吧。”

“你觉得这老头儿很有说服力吗?”

“老年人一般都比较能唬住人吧?”

“西海人会有夫索迪米尔的亲戚吗?”

“说不定啊,整个地联说到底起点不都还是阿斯莫人吗?”

“这个时候还要信历史课上那一套吗?”

“总之这老头儿留着肯定有用,总不能这么放走他吧。”

“要不然带回去问问老大?”

“你他妈想死啊,让老大知道我们弄丢了货?”

“交货之前找回来不就好了……老大也挺好说话的,没见过他怎么收拾过弟兄。”

“表面功夫和历史课教的东西一样不可信好吧,你这年轻人。”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功夫,我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起来。

我想起,唐慕楹说后天想要抢劫的一批毒贩,难不成是他们?

为什么会找上我?

难道,唐慕楹他们已经提前下手了?而他们发现我和唐慕楹一行人有过接触,就跟踪来抓我?

对于黑吃黑的行径我不置可否,我只知道,现在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我……也是他们人质的……不在乎我,价值没有……”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惨了,这不是把我的生存意义否定了吗,这样下去杀了我也没问题了。

没想到他们听了之后反而动作很大。

“什么?你说什么?”

“我……抢劫时是他们人质的被抓了……抢你们的货……计划不清楚。”

“这老头儿的通用语太难理解了!”

“是说自己是人质?被卷进抢劫了?”

看来他们还能理解。但是我要怎么圆上去,毕竟如果我一文不值,今天也没必要留着我的狗命了,我得赶紧想想我有什么价值。

“他们……是谁?”

“啊?”我吃了一惊。他们原来不清楚唐慕楹的来历吗,明明黑鲸号一直被大张旗鼓地通缉,盾辉诗学院门口都能看见通缉令。

“为什么你是人质,却能自由出来行动?”

“我、我、我……”那个时候我智商突然就上线了,“我是诱饵。”

“操!”三个人一起叫了出来。

“事情比我想的还复杂,那小子竟然有外援。”

我又想起唐慕楹提到他们有线人。

“怎么办?只能带走这老头儿了。”

“喂,老头儿,既然你是人质,你总能联系到他们吧?”

“他们说……结束来接我……”

“你的狗命先留着,等到我们找到你说的团伙,再——”

“再让铜陵都的条子把你们都一网打尽——”

在他们三人的身后,突然又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站着一名身材瘦高的穿着大衣拿着一根手杖的男人。身在巷子深处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特征,但是很清楚的是,那个人不是友军。

“来管闲事的了?还是说——”毒贩稍稍闪开了点身子,把趴倒在地上的我暴露在来人的视野下,“是来找你们的诱饵人质了?”

“人质,强盗的行径,真正的侦探从来不会利用弱小。”

“是条子?!那就没的谈了。”

三个毒贩分别用左手从腰间取出了什么奇怪的武器,看起来像是一个短短的门把手,右手则是掏出了一个类似唐慕楹的短棒之类的武器,甩了一下后就发出蓝紫色的魔动流动缠绕而上,看来是应用了魔动机变种的改造武器,适用于无法操控魔能元素的人,据说很多私人安保公司的保镖也会佩戴这种装置,但是应该是有严格管理条例的,看来这伙毒贩背景不小。

关键是左手的武器是什么东西啊。

“欺负老人,**的行径,真正的侦探从来不会放过**。”

“臭小子,你是真的把我惹毛了。”

三个人一起举起左手的武器,伸直对准对面瘦高的男人,黑暗的巷子里突然亮起金黄色的魔能光,并发出魔胱机充能的声音。

这种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

意识到不对劲后我立刻大声喊道:“快闪开!远处打可以!”

“老年人就不要担心啦!”是充满活力的少女的声音。在瘦高男人的身后,突然亮起一道暗蓝色的光,紧接着是伴随着强烈风动的噪音袭来,一个少女瞬间出现在我面前三个男人的头顶,她用双腿缠住中间男人的脖子,挥舞着手中的短仗,一个迅速的后仰便撂倒了他。

左右两边的人自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迅速调转左手的武器对准半个身子撑在地面无法迅速变换姿态的少女,魔胱机充能的声音也越来越高,看来已经到了要爆发的极限了。

“休想!”

瘦高的男人也是在这一刹那间飞速地冲了上来,右手拔开手杖,变为了一把短刀,对着我左侧的男人的左手就是一个快速地扫击,而控制了中间男人的少女,也在这一瞬间扭动了他左手的武器,对着我右边的男人打响了这个武器的魔能爆发。

叮!

砰!

清脆的武器撞击声和魔能爆发声一并响起,我在令我发懵的耳鸣中,看到了这一男一女绝佳的默契配合。

男人在用短刀击飞了毒贩左手的武器后,快速地用左手的手杖击向毒贩,而毒贩也敏捷地架起魔能短棒防御,借着冲刺的惯性,瘦高男人卡住毒贩的手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转身,并在转身的瞬间踢了地上被控制着的男人一脚,这使得我右侧的毒贩打向少女的攻击挥空了,少女则借着这股翻身的劲儿用短仗的柄一下敲晕了中间的毒贩,然后左手撑地一个灵巧地空翻又跳到了我右侧毒贩的头顶,纤细的大腿像刚才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她又一个一模一样的下腰把这个毒贩也控制了。

瘦高男人用手杖卡着毒贩的魔能短棒,另一只手死命地勒住毒贩的脖子。

“你们竟然在魔禁区使用魔改武器。我相信条子很乐意听你们好好讲讲武器的来源。”

“你……你会后悔的……”

“威胁,弱者的行径,真正的侦探从来不虚张声势。”

说着,他便立刻一个有力地背摔,把毒贩脸朝地摔了过去,少女也配合他的节奏,一个扭身,毒贩便昏了过去。

“谢诺斯瓦·德·拉菲尼耶,咏冬诗学院阿卡迪米亚文系兼古文明学系荣誉教授,在《新时代周报》上发表过吟游诗简史,一年前因为带班学生完成学院教学计划开始为期三年的毕业修行而结束授课工作,转为自由身,为毕业修行的学生提供学术指导,却不知道为什么先后跑去雨城、铜陵都、双松镇,现在又回到了铜陵都,和黑鲸空盗团扯上关系。拉菲尼耶先生,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好好谈一谈了。”瘦高的男人完全没有拉我起来的意思,他只是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话的口气让我不禁想起九千院枫。

“啊!对不起!拉菲尼耶先生!”活力少女的声音响起,“阿邦先生来找您之前我没能先通知一下您,这是我的失误!”

听到两个人都在用阿卡迪米亚语讲话,让我放松了很多。

“多谢……多谢你们救了我。”

“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是我的委托人,保障你的安全也是必要的。”男人冷冷地说。

“请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哼,你很显眼,作为在铜陵都生活了多年的人,我对找个人这种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啊?阿邦先生虽然话说的不错,但是找到你的原因可不是这样哦。”少女走了过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

“哼,说谎,女人的行径,真正的侦探绝不会婆婆妈妈。”

“阿邦先生!”

“好吧,实话是,我并不是来找你的,找到你纯属偶然。”

“怎么回事?”身上的疼痛还没有消退,我的思路还有些跟不上。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鎏音门邦邦,也就是大家说的侦探阿邦,她,可以称呼她为谢兰,是我的助手。”

“呀吼!”

“最近因为神陨一事,铜陵都形势很严峻,找上门杂七杂八的委托也很多,我也在为了一件我比较在意的事奔走,所以今天没有在店里,但是,你也见过谢兰了,情况,我也听她说过了。”

“那个……请问,我现在要求保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感觉自己的秘密在这两个人面前无处遁形,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的委托虽然被我排到了第二顺位,但是我心里还是大致有谱的。关于神陨一事,不如说关于神宗的存在,我的态度也一直比较前卫,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

“因为阿邦先生在神陨一事上立场很中立——并不,要偏左一点,所以我才会接下您的委托!因为真的很有趣啊!”

“啊?”我对于他们的说法实在有些理解不上来。

“虽然你的出现为我思考神宗一事提供了新的方向,但我还是想先专注于眼下的案子,没想到,你和我眼下的案子也有联系。”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案子吗?”

“讲道理,我不能泄露和警方达成的协定,这些话都是保密的——”

“阿邦先生!你说出来了!”

“啊——不要在意,但是鉴于你现在也是一份子,而且看样子你对于自己的危险完全没有意识,所以我还是要告诉你。”他理了理手杖和风衣,靠近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铜陵都的大型贩毒团体‘三面鱼’,原定在后天与警方卧底安排的货物交易出现变故,交易货物被偷走了,换言之,就是用来公诉的证据消失了,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

“什么?什么?”我真没想到唐慕楹他们胆子有这么大,不,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警方插手。

“而为什么今天三面鱼的成员会找上你,这就很有趣了。”

“我和黑鲸号的人在一起的样子,可能被他们看见了。”

“不,不是这样。”

“在拉菲尼耶先生您来到铜陵都之前呢,三面鱼的货物就丢失了哦!”

“什么?那、为什么找上我?”

“巧妙,没想到这边又得知了黑鲸号也要打这批货的主意,意外收获。”阿邦突然笑了起来,在当下的气氛竟然显得有些吓人。

“阿邦先生,我可以斗胆问个问题吗?”

“啊,说吧。”

“我总觉得很、很不对劲,三面鱼,是铜陵都的大团伙吗?”

“是的,非常大,但是表面是有正经生意,背后是贩毒,警方一直想要公诉,但是苦恼于找不到证据。”

“为什么找不到证据?”

“因为他们的体系非常严密,外人很难渗透。”

“那这次是为什么?”

“这次是因为——”阿邦突然停住,不只是发言停住,连当下的动作也停住了。

“阿邦先生看来想明白了呢!”谢兰兴奋地跳了起来。

“拉菲尼耶先生,你可能是个天才。”

“什么?”

阿邦突然就大声狂笑了起来,并且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真是巧啊!真是妙啊!越是近在眼前的细节,就越是容易被忽视!一堂课!一堂课!”

“阿、阿邦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不,因为你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我三言两语还是说不清楚的,毕竟我关注这个案子已经有几天了,收集到的情报也多得很。”

“说一下吧,我可能帮得上忙。”

我也是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和唐慕楹以及黑鲸号有关系,那么刚回到铜陵都的我被盯上,可能的原因真的是近在咫尺又不敢想象。

“刚夸了你两句现在有些上脸是吧?”

“阿邦先生!我也是被卷进去的一员!我也是您的委托人!难道我不该有认清自己当下处境的权利吗?”

我自己都没想到,一贯软弱的我竟然能在那样的情况说出这么激情的话,把我自己吓了一跳,也把阿邦吓住了。

“哼,你也是为了自己的斗争做了很大努力啊。”

“什么意思?”

“分明一直以来是个懦弱的人不是吗。”

“要你多嘴!”

“哼,和老人斗嘴,弱智的行径,真正的侦探从来不浪费时间。”

“你肯定看出来我不是老人了!”

“废话不多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嗯……货的来源。”

“一边儿闲着去吧,谁不想知道啊?”

“我是说,嗯……这批货是从哪丢的……”

阿邦沉默了几秒,咂了咂嘴,有点厌烦地说道:“我们都换了阿卡迪米亚语了,你讲话还这么不利索。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批货,是从铜陵都神殿发出的。”

“神殿?”

“货最终极的源头不清楚,但是这批货是在神殿有个中转,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有中转,但是因为你刚才提醒了我,我才发现问题所在。”

“为什么要选神殿?”

“并不是要选神殿,神殿只是个顺路,就像我追查三面鱼碰巧找到你一样。三面鱼的毒品交易对象有神殿人员,而他们的线人也必定是和神殿的工作有关,是神殿内部人员所以才能如此大胆地借助神殿做中转,而神殿走官道也是一种高调的伪装,所以对三面鱼来说,神殿反而是个绝佳的掩护。”

“那这次警方的线人是如何联系到这批货的?”

“你问得很好,如果他们的中转机制没有问题,整个体系下来是容不得外人的,而突然间能被警方的线人接手这桩交易,只能说明神殿内部三面鱼的线人或者负责中转的人出了问题。这可是个很了不起的发现,顺藤摸瓜也许能扯出铜陵都本地政府高层和三面鱼的肮脏交易,嘿嘿,太棒了!太妙了!”

“阿邦先生!你先老实儿点儿!”谢兰用短仗敲了敲阿邦的脑袋。

“所以说,买家是由警方线人冒充的,联系他并主张交易的那个人就是问题所在!”

“知道是谁吗?”

“不,因为这种人一向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都是使用代理人,但是能确定的是,出问题的一定是三面鱼安插在神殿内部负责中转的人!”

“谢谢你了,侦探先生。”

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把我们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刚才被打倒的三人中,第一个被撂倒的男人竟然站了起来,他左右手分别拎着两个同伴的衣领,直愣愣地看着我们。

“谢谢你帮我们找出了内鬼。”

“谢兰!阻止他!”随着阿邦的一声大喊,谢兰再度使用了最初进行快攻的技能,只见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撕开一道暗蓝色的波纹,然后是巨大的噪音和风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毒贩的面前。

然而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毒贩,竟然也使用了同样的招数。

就在谢兰出现在他身前的瞬间,他所在的位置也撕开了一道暗蓝色的波纹,三个毒贩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是相转移科技!”

我又听见可爱的女孩子骂人了。

“大意了……我真没想到三面鱼这么牛逼。”

“麻烦你们能不能说点正经的词……”

阿邦和谢兰都十分后悔地跺着脚,于是发现了没有被他们带走的掉落在地上的武器。

“也就只有这些线索了,拿回去分析一下吧。”

“阿邦先生,这些都是他们自制的,肯定是看不到什么商标啦!没什么用哦!”

“未必——”我插了一句嘴,“那个像门把手一样的装置,我有见过类似的。”

“哦,忘了你不大不小也是个懂魔动机的老师了。”

“你是晚辈,说话不能客气点吗?”

“啧,和老人斗嘴,弱智——”

“你到底想不想听我的线索了?”

“先生请讲。”

“那个装置,是配备于军方的魔动膛线铳枪的变体,因为魔胱机的充能需要膛线集束,所以铳枪一直以来都是长枪体,并没有简化的短枪管和方便携带的版本。但是,我有个学生,他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制作了两把和这个大小类似的便携性魔动铳枪。”

“你的意思是,三面鱼的背后有你学生的参与?”

“不,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我这个时候竟然莫名其妙对北风灵原木兴起了无比的信任。但是说实话,整片地联,这种被他称为“魔动手铳”的便携式武器配备只此一家,我还是第一次在北风灵原木之外的人身上看到这种类似的东西。

不对……仔细一想,上次见他,他腰上只有一把。另一把,在唐慕楹手上。

难不成又和唐慕楹有关系?

“不过他们今天也暴露了很多事……”谢兰若有所思,“为什么?他们会有相转移科技。”

相转移。

我又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谢兰小姐——”

“把‘小姐’去掉啊,我才十六岁嘞!”

“那,就,谢兰啊,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全名……”

“嗯?看来你这还有点侦探潜质嘛!那你既然有所怀疑,就来猜猜咯!”

“是……尤奈克西·谢兰吗?”

“猜对了!加十分!如果能达到八十分的话,今晚谢兰可以陪您逛街哦!”

尤奈克西……那是天空之国的空间魔法师家族的名字,和十年前被万书鼎大清洗运动灭门的时间魔法师菲利克斯家族齐名的天界二巨头之一。

“为什么?我以为地联不会有天国人。”

“嗯,我想菲利克斯家族被灭门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想到天国会有地联人。”

“那……”

“哦哟,我的故事很长啦,这样打听少女的秘密好像不太好哦,但是要是您能达到八十分的话,谢兰愿意讲给您听哦!”

“具体什么个打分法……?”

“谢兰!闹够了没啊!”阿邦有些生气地呵斥了一声,“今晚的蜂蜜抹茶蛋糕,扣掉!”

“哇!阿邦先生吃醋了!诶嘿,拉菲尼耶先生,这种醋坛子是教科书级别的哦,看好了,对老头子都能吃醋!”

“我不是醋坛子!”

“我不是老头子!”

气氛被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很多秘密的少女带的有些轻松了起来,但是我们还是很快地回去继续思考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们会有相转移科技,说明,有我的族人在他们那里。”

“有信息吗?”

“没有,天界转移的时候我是单独行动,并不知道还有谁也下来了。”

“码住,这可是未来的重要线索。”

“阿邦先生万岁!”

这姑娘讲话的时候还会跳来跳去的,真是活跃得不行。

“那么,拉菲尼耶先生,你刚听了我这么多信息,你分析出了什么东西呢。”

我真的意识到了,那个最为危险,也是我最不想面对的可能。

“我今天,碰见一个在神殿工作的年轻人,他可能……就是三面鱼的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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